任酆湘-无题
【补档致歉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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还珠楼中心。
任酆带烧香一起玩。
圈地自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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武林中,一个人跟随另一个人,无非两种情况。一种是武斗或智斗后输得心服口服,从此便为那人鞍前马后;一种就是雇佣关系。
酆都月都不是。他既没和任飘渺斗文比武,也没从任飘渺那儿捞到什么钱,但他却心甘情愿跟着任飘渺。
两人相识于二月,一个桃李缤纷的午后。那年酆都月十五岁,在屏山脚下的果林见到了二十岁的任飘渺。
那是个丰神俊朗,如神仙一般的人物。少年怀着懵懂和憧憬走近他,一生从此开始,注定不平凡。
“你很想要追逐天下第一吗?”
“不是想,是一定。”
“非去不可?”
“非去不可。”
“我不要你去。”酆都月双臂一张,挡在了身前。
过于孩子气。
任飘渺将无双收了背在身后,看了着眼前执拗的面容。他轻轻推开酆都月的手,往门边踱了几步,又停下来回首道:“你在这里好好待着。”
夕阳落在他半边脸上,双眼一明一暗。
酆都月恍了神。
半晌,他松开攥紧的拳头,缓缓道:“那你保重。”
门口的男子点点头,走了。再也没回头。
从此很长一段时间,无人知晓任飘渺的去向。
这一年,酆都月十六岁。
还珠楼有一个代楼主,叫百里潇湘,酆都月和他不熟。事实上,酆都月和谁都不熟,除了任飘渺。他平日不怎么与别人打交道,只围着任飘渺转。还珠楼的人见他与楼主亲近,平日起居侍奉也对他恭敬三分。此外也没有更多的交际。
任飘渺离开后一个月,酆都月在某个清晨简单地收拾了行李,走出了房间。
从廊下转出内院,见中庭处一白色华服男子在树下打坐。
他上前行了一礼。“代楼主。”
“要去找他?”百里潇湘背挺得笔直。
酆都月想不出说谎的理由,便老实道:“是。”
“你知道他在哪吗?”
“不知道。”
代楼主眼神略微复杂。“说实话,就算你知道他在哪,我也不觉得你能把他带回来。”
“不去试试怎么知道。”酆都月说。
百里潇湘只是笑笑,酆都月见他无话,便告辞动身。
百里潇湘生得个斯文俊秀的模样,平心而论,酆都月素来喜欢这一挂,只是除去外表之后,他却不欣赏百里这个过分招摇的人。
代楼主自诩华丽无双,事实上他也确实担得起“华丽”二字,行为举止异常高调。
酆都月心仪不显山不露水的做派。
过于精明的眼神会透露出野心,还会招来危险。
这是任飘渺说的。他深以为然。
离开还珠楼已两年有余,酆都月只觉天地辽阔,所念之人隔山隔海。
其实,他也不是真的想把任飘渺带回去,他比谁都清楚任飘渺的理想。
只是,除夕夜,外面烟花四起,街头巷尾饭菜香味四溢;上元节,黄昏柳梢下,有情人相互依偎呢哝细语,大街上一家人大手牵小手;中秋月下对酒当歌,三两好友吟诗作赋,执子博弈黑白。
如果这些时候他能忍住不寂寞,他就不会寻找任飘渺。
前方便是凫溪峰。
昨天在山下的茶馆听人说,这凫溪峰上有个奇怪的人,从不与人来往,每日只提了剑去悬崖边,也不知道在做什么。
酆都月觉得,这很有可能就是自己要找的人。
“我找了你两年,你不能赶我走。”
酆都月看着眼前的男子,这么说。
任飘渺看起来很平静。“你是怎么找到我的?”
“慢慢找,瞎找,跟着感觉找。”
“我是在这里悟剑法的,你来这又能做什么,回去吧。”
酆都月伸手抚上了任飘渺的头发,看起来快哭了。“你悟什么剑法呀,怎么头发全都白了。”
山里的夜晚来得很快。
任飘渺住在山顶一个木屋里,屋外有一棵很大的桃花树。他在树下置了一张石桌和几个石凳。
此刻任飘渺坐在石凳上,酆都月就跨坐在他身上。
“我寻你这么久,你不能拒绝我。”
任飘渺脸色有些僵硬。“胡闹,你还小。”
酆都月急了,忙抓住任飘渺的肩膀。“我已经十八了!你去外面打听打听,哪个十八岁男儿还不能娶妻的?”
“想娶妻的话,让百里潇湘给你安排。马上从我这下去。”
“我不下去。”
酆都月很固执,任飘渺也不想出手弄疼他。两人就这么僵持着。
“你可得坐稳了。”酆都月抬手将发冠扯下,青丝散落。他扯开自己的衣襟,露出半截光洁的肩膀。
任飘渺凝视着那片肌肤,许久,终于伸手探了进去,摸到一片温热滑腻。
“幼苗,养大了呢。”
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酆都月不解。
“你说什么?”
任飘渺没有回答。月色辉映,他盯着那双如墨如水的眼眸,道:“这里没有别人,疼就喊出来。”
酆都月便也不在意刚刚的话了,只笑道:“放心,我会喊得很大声。”
理智的弦崩断,任飘渺将人猛地往怀里一拉。
狂风骤雨侵袭。
天地破碎,万物不存。身若飘萍浮沉,全然不知此刻此地。
风一阵又一阵。尽管已是春天,夜晚的山上还是很冷。
酆都月缩在任飘渺怀里,不愿去屋里,任飘渺便用内力给他取暖。
“跟我回去好不好?”
“我早已经做好了决定。”
“你躲在这山里练剑,就能拿到天下第一吗?”
“嗯,一定能。”任飘渺的语气很是笃定。
“都这样了,你还是不愿跟我走。”酆都月无奈。
他从任飘渺身上起来,跪坐在他两膝之间。
任飘渺将暖热的手覆在他胸前。“这一切,都是为了让我跟你走吗?”
“是,也不是。”酆都月将他手掌捉了,十指相扣。
“就在刚刚,我也想通了。您愿意跟我走最好。不愿意,我也不亏,你长得这么好看,总是我占了便宜。”
任飘渺抬眼看他,半晌道:“别怨我。”
“当然怨你,明明答应了让我一直跟着你,却只是把我骗到还珠楼,然后扔下我就跑了。”
酆都月起身将外袍披好,又回过头来看着任飘渺的眼睛。
“不过,我早已做了决定跟随你,现在反悔已经来不及了。既然你铁了心要这天下第一,我便全心全意支持你,别的做不了,但起码能退至你身后,不让你为难。我会学习怎么为你担起还珠楼的责任,让你再无后顾之忧。”
“为了你,我什么都愿意。”
酆都月眨了眨眼,心里像裂开了一般,有什么东西在往外缓缓流淌。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,脸凑到任飘渺唇边,又说了一遍:“为了你,我什么都愿意。”
十指交扣,唇#%¥舌%*交%*&缠。
情动。
酆都月轻轻推开任飘渺,深吸了一口气,向下探去。
“不必做到如此地步。”任飘渺伸手制止,却反被箍紧了手。
“不。”酆都月轻轻摇摇头,身子侧了侧,说:“我想这么做,很久以前就想。”他抬起一只手,两指衔住一片落下的花瓣,放入口中,将额头抵在任飘渺下腹,道:“在这样的月夜,你和我,只有你和我……”
后面的话语化为模糊不清的呢喃,任飘渺听不到了。
被温软包裹,他半闭着眼,决定坠入这场风月。
经年累月,从不卸下防备。
但如果是这个人……
……
……
长久之后,他长长舒出一口气,抚上膝间那张因呼吸不畅而潮红的脸庞,轻声问道:
“还好吗?”
酆都月尚未回神,听得这话,只下意识咬住唇,舔了舔,回味道:
“还好,有桃花的味道。”
时年,任飘渺二十三岁。
年少成名的他,一直顺风顺水,无往不利。看着那双能掐出水的眼睛,他第一次感觉到了窘迫。
至此,人生终于遇上难关。
他收回手,别过脸道:
“我是问你还好吗。”
酆都月愣了一瞬,脸蓦地红了,半晌才“咯咯咯”地笑起来,声音越来越大。等到笑得没了力气,他便环抱住任飘渺的肩膀,脸往心口一埋,说:“我真的好傻。”
到底,他还只是个少年。
任飘渺摇摇头,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脑。
第二日,酆都月一个人离开。临走前,他站在院中的桃花树下,指着树枝高声问:“我想折几枝拿回去,可以吗?”
在得到回应前,他又说:“想你的时候,我可以用它们消遣。”
任飘渺正从屋里出来,前脚刚迈出,看到少年站在树下指着一枝桃花笑得灿烂。
闻得这话,他不知想到了什么,神色便有些怪异,只扔下一句“随你”就回了屋。
酆都月便抬手折了好几枝开得惹眼的桃花,用湿布小心翼翼包了塞进怀里,往屋里看了一眼。想着刚刚那人局促的样子,心下好笑道:
“瞎想什么呢。”
他学着任飘渺的样子,也摇了摇头。
三日后,还珠楼内一白衣剑客缓步而行,径直去了代楼主的房里。
百里潇湘静坐室内,看到来人,眉头一挑。
“回来了?”
“是,属下酆都月,听候代楼主差遣。”
人生,从此开启新的篇章。
少年终究要长大,没人能一直是少年。
“你是谁?”恐惧,那人连拔腿逃跑的力气都没有,瘫在墙角嘶声尖叫:“你是谁?为什么要杀我!”
“若不服,就去阴曹地府向阎王喊冤。”
白衣剑客清冷的声音令人生骇。
男子怕极反怒,心一横,索性抓了滚落脚边的短剑,奋力站起来向剑客刺去。
剑光一闪,惊鸿掠影。
头颅滚落。
收起剑,酆都月露出了疲惫的神色。
这是他杀的第一千一百一十个人。三年,一共杀了一千一百一十个人。
为什么要杀这个人?
不记得了。反正要么有人标金买首,要么是代楼主授意,原因是什么,并不重要。
他将那还在滴血的首级用黑布包了,带回了还珠楼,扔在了百里潇湘酒案旁。
百里潇湘嫌恶地看了那黑色布包一眼,将桌上的酒杯往一边挪了挪,然后抬眼瞟过面前满身血渍的人。
“手脚倒是挺利索。”
“任务完成,属下告退。”
“任务既已完成,不来一杯?”
“酒量不佳,请代楼主恕罪。”
百里潇湘一副平和的模样。“酒量不佳而已,何罪之有?不过嘛,你三番五次把这等秽物扔到我酒案边坏我兴致,这罪,你要怎么赔?”
见酆都月皱着眉不说话,他眉眼一弯,倒了一杯酒,往前一推,笑道:
“尝尝这桂花新酿,然后把‘代’字去了,叫声楼主来听听。如此,我就不跟你计较了。”
时年,酆都月二十一岁,气性正盛。他上前拿起酒杯,一饮而尽,而后道:“百里楼主大人大量,属下佩服。但属下只认得一个楼主,不知道百里楼主要属下喊谁?属下告退。”
百里潇湘看着离去的青年,笑意更放肆。他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,浅浅抿一口,而后对身旁的侍女说:
“这么烈的酒一口就干了,到底是年轻啊。”
最近武林中最大的事,是天下风云碑的开启。
不久之后,茶楼里,酒馆中,上至八十岁老翁,下至八岁孩童,都知道一个叫任飘渺的英俊男子,一招赢了上一任的天下第一剑。
他要的天下第一,到手了。
天下第一剑。
多年的追逐,圆满落幕。
酆都月从天允山回了还珠楼。
百里潇湘坐在屋顶上喝酒,看着白衣男子翩然落下,称赞道:“副楼主的轻功越发好了。”
“好听话就免了,你在这里干嘛?”酆都月问。
百里潇湘从脚边拿起一坛酒,递给酆都月,说:“尝尝吧,今年的桂花酒。”
酆都月接过来,揭了封,凑到坛口闻了闻,然后举起坛子,豪饮了几口,说:“好酒。”
百里潇湘哈哈大笑。“你怎么还是这么蠢,烈酒这样喝容易醉。”
酆都月不以为意,也笑了几声。“直接用酒坛就该这样喝。你的夜光杯呢?不也没带来吗?你坐在这里吹冷风借酒浇愁,还不就是像我一样蠢。”
“我没有借酒浇愁。”
“别装了,他要回来了,你的楼主之位明天就得腾出来。难过就难过,我又不会笑话你。”
百里潇湘侧过头看了酆都月一眼,奇怪道:“你这是在安慰我?”
“算是吧。”
“那还真是谢谢你了。”百里潇湘拿起新的一坛酒,学着酆都月的样子豪饮了几口。“实话实说,这种喝法原来这么爽。”
酒至半酣,酆都月的情绪有些许流露。“他和以前,有些不一样。”
“十几年没见,当然不一样。”
“我不是说相貌,是感觉,他不太像是以前我认识的那个人了。”
“你见过他了?”
“在天允山下远远看到他,但没上前说话。”
“那你怎么知道的?”
酆都月语塞。
“抱歉,我收回这句话。”百里潇湘一脸微妙。“别人说这句话我一万个不信,但是你的话,我信。别这么看我,我不信你二人没别的感情。我第一眼见你就知道你喜欢他。”
暮色将至,百里潇湘站起身来。“老实说,其实我是在这里借酒壮胆。”
酆都月疑惑地看向他。
“我和他约好了今晚崖底见。要挑战天下第一,我压力很大。”百里潇湘耸耸肩。
酆都月也站起来。“为什么?”
“没有什么为什么,我赢了,就继续做楼主,任飘渺去死;他赢了,楼主位置还给他,我去死。我和他,还珠楼只容得下一个。”
跳下屋顶时,百里潇湘说:“你不用太烦恼,他待你总是不同些,人再怎么变,却也还是以前那个人。”
第二日,任飘渺回来了。大殿上,酆都月率众退至一旁,俯首道:“恭迎楼主回归。”
第三日,酆都月坐在房里翻阅书籍,任飘渺站在他身后。
“百里潇湘呢?”
“杀了。”
酆都月“哦”了一声,继续看着手里的书。
卧室窗外有两颗桃花树。正值二月,树上冒出几个粉色骨朵。
当夜,月色澄澈,树影满地,酆都月站在窗前。
身后响起轻微的脚步声。
酆都月没有回头。
任飘渺走上前,看着窗外道:“这桃树活不长了。”
“从凫溪峰带回来的树枝,长到现在也有十五年了。”
“桃树本就寿命短,十几年也算是极限。”
这话倒像是宽慰,酆都月试图做出笑的表情,却没成功。
他干涩地“嗯”了一声,任飘渺没有开口,两人一时无话。
一阵风起,树枝上本就稀疏零星的花朵摇摇欲坠,酆都月忙用内力护住。
“花开花落生老病死,自有定数,何必呢?”
“今年大概是它最后一个花期,我想多看几眼。明年这时候,院里可能就没有桃花了。”
“想看桃花,再种上就是。”
“不一样。”
任飘渺侧过头,看着眼前成熟俊雅的男子,凝望进那双神色眼眸,想要找到多年前,那个满脸执拗的少年的影子。
“你或许会说这没什么意义,但我总觉得,”酆都月嘴角上扬,终于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。“我总觉得,守着这桃花,好像就能守住什么似的。明知道一切都变了。”
“这桃树,换了土壤,开出来的花连颜色都不一样。那人呢?”他顿了顿,继续道:“人也会变的吧?变得冷酷无情,变得不再将任何人看得重要,是吗?”
任飘渺沉默了一阵,半晌才道:“你很介意我杀了百里潇湘?”
酆都月没有否认。
“我倒是不知,他死了你会这么难过。”
酆都月阖上眼眸,深吸了一口气,然后看向身旁的人。
任飘渺的五官仍旧俊朗,和记忆中并无多少偏差。
“我原也不知道,他死了我会这么难过。”
“那你要杀了我为他报仇吗?”
一根芒刺猛地扎进酆都月心头。他伸手摸了摸胸口,说:“你已经是天下第一了,我杀不了你。”
任飘渺转身离开。
衣角消失在视线之前,酆都月说:“我认识你时间最长,一直陪着我的却只有这两棵桃树。说起来,我和百里潇湘相处了十几年,要是你一直不回来,我或许会和他成为知己。”
门边的衣角停留了只一瞬,又完全隐匿于夜色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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还珠楼有个很大的中庭,不少人没事都喜欢去那里走一走。今夜,任飘渺也想去转转。
陪着他建立还珠楼的人都知道,其实这里原是不打算用作庭院的。
建楼之初,任飘渺想在这个四面都是长廊的空地挖一个人工湖,然后种上荷花,再养几尾锦鲤。他心里打好预算后,便动身前往屏山。
屏山有技艺精巧的工人,山脚下的湖里还有品种优良的荷花。
动作得快点,任飘渺这么想着。他知道百里潇湘觊觎着这块地,想要用它种劣质的桂花树。
离开前他特意做了警告。
“你要是趁我不在动了这块地,我回来就砍了你做鱼饲料。”
于是百里潇湘腹诽着给他送了行。
只是任飘渺没料到,他在屏山一待就是小半月。
这里确实是个好地方,除了优秀的水泥匠和优良的荷花,有桃花,李花,还有桃李林中惊鸿一瞥的美少年。
说来也奇怪,那少年一见他便鬼迷了心窍般缠着他,也不问他意愿,强行拉了他在屏山四处游玩,最后还嚷嚷着要跟他勇闯天涯。
天涯倒是不必闯,跟他回还珠楼就行。任飘渺这几日盘算了一下把这小子养到能挣钱需要的花销,又把自己那人工池的标准一降再降,降到最后,能出的预算没有一个工人愿意接。他干脆将计划搁置,先带着人回了还珠楼。
百里潇湘站在还珠楼门口,心里有些烦躁。前几日从山下又买了不少上好的树苗,本来盘算着等任飘渺回来了再跟他周旋周旋,让自己栽几棵在他的荷花池旁。可谁知任飘渺这一去就是好几日,自己的树苗再不入土就要萎了。他只能憋屈地把树苗暂时栽在后院,然后盼着任飘渺快些回来。
他没将树苗栽到那片空地,倒不是担心任飘渺真的剁了他做鱼饲料,只是怕任飘渺疯起来会砍掉他的好树苗。
“后院的土质很差,结出来的桂花蜜品质一定欠佳,试问没有上好的花蜜,我拿什么做桂花酿呢?年底尾牙你们喝什么呢?”
他曾这么质问让他把桂花种在后院的任飘渺。
任飘渺眉毛都不动一根道:“你买什么都是劣质品,结不出好蜜也不全是土的问题。你与其在这里跟我争地还不如去找那些骗你钱的人。”
气结。
隔着老远,百里潇湘就看见跟在任飘渺身旁探头探脑的少年,等二人走近了,抱着手意味深长道:“哟,我只当你去挖花苗,怎么带回来个小美人?”
酆都月立马缩到任飘渺身后。
任飘渺下巴朝酆都月的方向一点,唇语道:“喏,这不就是吗。”
百里潇湘最终还是如愿栽上了桂花。不过他倒也没有任飘渺那么霸道到要霸占一整个地方。他只要了南边对着自己卧房的一片,然后跟其他人说:“剩下的地方你们随意,任飘渺现在忙得很,管不了这个,不用顾忌他。”
于是那片空地渐渐被不同的人种上了不同的东西。海棠谢了。夏季尚未完全过去,蜜蜂便开始围着金桂打转。凉风一起,秋菊又开始怒放。等任飘渺终于想起来这块地时,雪已经落满了梅花枝头。
百里潇湘于每日清晨准时在南边的桂花树下闭眼打坐。傍晚,一剑风徽在庭北的海棠树下练剑,冰剑就倚在廊柱下看被剑风带下的落花。华儿和几个侍女曾经偷偷在西边的角落里种了几颗辣椒,任飘渺发现后,正想着怎么处罚,余光却瞟到坐在一旁无精打采的少年,心念一闪,便罚她们在辣椒旁又种了一畦青菜。
正长身体,多吃蔬菜才有精神。
至此,任飘渺的人工湖计划终于流产。
今夜月色很美,任飘渺站在庭院里若有所思。
原来,不是天下第一的时候,日子也很愉悦。
任飘渺看着院里的一草一木。海棠和桂花树都粗壮了不少,西边的菜地也扩了一圈。
熟悉,又陌生。
至于那个曾经天涯海角四处追寻,在夜色中露出光洁的瘦削肩膀,趴在耳边对他说“为了你,我什么都愿意”的少年,那个他牺牲了人工湖才养大的少年,现在对他说,要是你一直不回来,我就会和别人成为知己。
任飘渺无奈地勾起嘴角。
早知如此,当初还是应该种荷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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利落的断口,滴血的画面。
最近酆都月总是梦到这样的场景。被他杀死的人,一个接一个出现在他梦里。
“我或许从来都不适合还珠楼。”酆都月对任飘渺说:“我年少时憧憬一个人,为他的理想改变了初衷,履霜坚冰十几年,现在他的目标达成了,我想,我也该出去走走了。”
任飘渺没想太久,同意了。
酆都月离开那天,特意去找了任飘渺告别。结果他只看到任飘渺埋首在书桌前写写画画。
“你要做什么?”
“种荷花。”
“我要走了。”
“嗯。”任飘渺头都没抬。
第二年,人工湖建成。
任飘渺终于有了自己的荷塘,只是不在中庭。
离开还珠楼这几年,酆都月去过很多地方,见过很多人。
二月,在中原边境的某个小山村里,他看到了一颗很大的桃花树。村民说,那棵树已经活了上百年。
落英缤纷。他站在树下,忽然有些想哭。
人永远骗不了自己。年少时就埋下的种子早就生根发芽,接着枝繁叶茂,占据了他整个心房。
从还珠楼大门进入,经过几个八角亭,再顺着石子路前行,走到殿前,可见外围一带荷塘,塘上一石桥,过了桥便可进入还珠楼大殿。
荷塘内侧沿栽了十几株半人高的金桂。
酆都月正望得出神,忽听一阵动静。仔细一看,一个白衣华服男子背对着蹲在一棵金桂前,像是在松土。
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
“楼主不是杀了你吗?”
“算是吧。”
“到底怎么回事?”
“任飘渺确实杀了我,只不过他手下留情,我没死成。”百里潇湘笑得灿烂。“当晚我就被带回还珠楼养伤了。”
酆都月不知该说什么,只是怔怔地指了指荷塘边的金桂。
“你说这些桂花?当然是我栽的。我发过誓,他任飘渺的荷花池挖到哪儿,我的桂花就种到哪儿,就是不让他好受……”
“你问我现在在做什么?哈哈哈,我现在在山下有好几间酒坊,改日一起去看看……”
后面百里潇湘说了什么,酆都月没听进去。
因为他看见任飘渺站在不远处看自己。
人心都是柔软的,只要有月光和花相伴,故事,就还会继续。
翌日,清晨的风令人心旷神怡,酆都月站在自己卧房的窗前,看着窗外的枝繁叶茂。
“你什么时候把它带回来的?”
床上一个慵懒的声音传来:“你走了没多久。”
酆都月伸手摸了摸那桃树的叶子,然后关了窗回到床边,一把钳住了那人赤裸的肩头。
“好啊你,有时间跑去挖树,怎么就不来找我?”
(全文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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